2008/06/10 經濟日報
撲朔迷離的國際油價，又開了全球一個大玩笑。當油價由每桶70美元直線攀升至135美元，除了產油國家，全球都為之驚駭，不知其將伊於胡底。乃有能源專家與投資專家挺身而出，高喊當前全球石油不但沒有短缺問題，還供過於求，都是投機客聞風炒作、競相抬價所製造出來的人為風暴，不需多時，投機泡沫戳破，油價自當一瀉千里，回到合理的水準。
似在呼應這種說法，國際油價忽然降至120美元，連帶若干加速飆漲的糧食、金屬價格也明顯回落，一場不理性的投機遊戲，好像由於被人看破手腳而匆匆落幕。但好景不長，才過數日，油價又急遽竄升到139美元的新高峰，而且許多專業機構紛紛喊價到上看150乃至200美元。於是，一項關乎全球經濟榮枯的重要能源，其價格究竟將升將跌，決定價格的力量為供求之實還是投機之虛，愈來愈成為撲朔迷離的公案。
從實的一面來看，全球能源需求的確在快速增長。最重要的推力，常被認定是中、印等超級大國，隨著經濟加速成長，能源需求也大增。這樣的說法接近事實但非其全貌。20年來，從故步自封、停滯不前，到改弦更張，加速開發其成長潛力者，豈僅中、印而已；事實上，自從台灣模式加速向亞洲擴散以來，幾乎所有沉睡一、二世紀的開發中國家都奮然興起，競相加速釋出廉價勞動力換取更高價的物資與更現代化的物質生活，對高度耗用能源的交通工具、家電用品趨之若鶩。然其人口總數，在全球66億人中占50億以上；正是其規模無比巨大、追趕的速度又無比驚人，才使能源需求爆炸性地擴大，導致石油價格加速攀升。但以20年的時間，其中只有一小部分如其所願，加入揮霍能源的隊伍；緊隨其後為數倍蓰的向隅者，未來數十年間，正將持續倍數擴張需求。則除非產油國家能以同樣速度擴增供給，或有劃時代的新能源突然問世，否則石油供不應求之勢，只會愈演愈烈。
然而事與願違。正當全球能源需求加速擴張之際，幾個主要石油輸出國如墨西哥、俄羅斯及委內瑞拉等產量陡降；而且中東產油大國將所產石油留供自用，迄今已高達產量的四成以上，但又拒絕增加其日產量以彌補缺口。這些因素短期之內難以消除，長期而言更不可能讓石油供給趕上需求日快的增長；油價要不飛漲，的非易事。
這樣的缺口眼看逐日增大，不見止息之日，油價長期走升之勢即難扭轉。任何物資價格不斷走升，即可創造資本利得、橫財效益，將資金投注其上，便可預期豐厚的報酬，漲勢愈猛，當然報償愈豐。在今日舉世資金充溢，以日圓為首，實質利率為負因而借貸毫無成本的貨幣，比比皆是；因而藉這些無本貨幣投入預期獲利豐厚的石油商品，簡直是無本生意。
加上低利率時代乃至負利率時代，又遭逢以美國帶頭的次貸風暴肆虐，全球景氣暗淡，穩當可靠的投資機會百難一遇。石油如此豐厚而又長久的投資報酬，當然會吸引所有投資者與投機者的眼光，有志一同地爭相投入。而且，所有的投機熱潮都有共同的命運：資金湧入愈多，在供給無法快速反應乃至根本無法反應的情況下，價格就會愈炒愈高，資本利得即愈厚，乃吸引更多投機者蜂擁而入分一杯羹。
據估計，在過去兩年半之間，全球已額外投入900億美金於資源商品炒作；而根據推算，每投入1億美元，油價即升高1.6%。則全球油價暴漲，與如此巨大的資金湧入，必有密切關聯。因此，即使石油供求長期有短缺之勢，眼前其價格已因過多資金投入炒作而偏離其原本應有的價格；這就是泡沫的定義。
只要是泡沫，就不可能無限制地膨脹，終有破滅之一日。一國的泡沫再頑強，撐不了幾年的壽命；只是油價供求是全球大事，炒作的資金也無窮無盡，又有日漸增長的供求缺口為其實質支撐，期其破滅即非輕易可辦；尤其在眼前油價助長通膨氣焰，令各國實質利率日低的情況下，無路可走的投資與投機者還不斷火上加油，泡沫破滅更非易事。除非，油價太高、通膨過熱，真的讓全球景氣猛然衰退，各國人民購買力嚴重縮水，對汽車、家電的需求大為萎縮，結結實實地壓抑對石油的需求，造成巨大的生產過剩，迫使油價反轉下跌，用力戳破油價泡沫。但果真如是，代價何其慘烈，全球經濟必將面臨可怖的重整過程。我們真要走到那一步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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